第004章《猗蘭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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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有一次，幾個朋友偶然間造訪這小木屋，眾人環顧四周，紛紛誇讚這屋子精致高雅，只有其中一個人表達出了不同的看法，“這屋子裏雖然處處有蘭花，只可惜呀，沒有一株是活著的。”
的確，所有的蘭花，或者是屏風上的畫兒，或者是窗欞上的雕刻，再怎麽類似於真的蘭花，也無法綻放出一絲芬芳。
但另一個朋友馬上反駁了，“誰說沒有活著的蘭花，西涯不就是一株最美的蘭花麽？放眼這天下，有幾個像他這樣馨雅如蘭的君子人物？”
西涯在一張書桌前坐下來，繼續在他的燈罩上畫畫，那個橢圓的白紙燈罩上有一小株未完成的大雪蘭，只畫到一半被擱置在那裏。因為原來的燈罩被老鼠咬破了一大片，無法再用，只得換個新的。按照西涯一慣的作風，買回的燈罩須得是素白的，如此一來，他就能夠往上畫一些他喜歡的事物。
當然了，他畫得最多的圖案，永遠是蘭花。
此時，西涯將手裏的小羊毫在前面的徽墨上掭了掭，極仔細極輕柔地放在燈罩上揮舞了一會兒，一朵栩栩如生的大雪蘭瞬間盛開在了那潔白的燈罩上。他將燈罩重新放回燈臺上。對著那燈罩獨坐了一會兒，他想起了什麽，起身走出小木屋，看了一眼日晷。
今天有重要的人要來，按照約定的時間，那個人應當就快到了。
他的視線又忍不住眺向河對面的小木屋，門仍然是緊閉的。西涯覺得等待這件事情本身就實在太無聊了，得找點什麽事情做一做，以消解這無聊情緒，他想了想，又返身走回小木屋，盡管屋裏一片潔凈，所有陳設十分條理，但他還是極仔細地整理和打掃了一遍。然後再出門又看了一下日晷，時間已經到了，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在視線裏。
他又決定彈一會兒琴。在他取出蘭制熏香準備點燃的時候，隱約聞到了極淡的蘭花香，它不是從手裏的熏香中散發出來的，香味從門和窗徐徐湧進來，它應當是隨著一陣風來的，來自不遠所山裏。“看來已有蘭花在開放了，就無須熏香了。”西涯放下了手裏的香，坐在桌前撫琴，淙淙琴聲從他的指下流淌出來，他的歌聲也隨之響起：
“蘭之猗猗，揚揚其香。不采而佩，於蘭何傷。今天之旋，其曷為然。我行四方，以日以年。雪霜貿貿，薺麥之茂。子如不傷，我不爾觤。薺麥之茂，薺麥之有。君子之傷，君子之守。”
西涯的琴聲和歌聲響起時，自然不會想到，他方才一直關註著的蘭河對岸的小木屋裏開始有有一絲動靜了——盲眼姑娘敏銳的聽覺使得她迅速捕捉到了對面潺潺河水聲中，還有隱約的淙淙琴聲和清亮歌聲，她走到窗前，當然她是看不見任何事物的，她只是想站在窗前而已，那樣就能夠將琴聲聽得更清晰一些。
一曲完畢，夕陽已經落山，晚霞在天邊燃燒，西涯看著被晚霞映照得火紅的窗紙，再望著大門以外空蕩蕩的一片景。
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來。看來，今天是不會來了。
西涯停止了彈奏，將雙手平放在琴面上，打了個哈欠。無事可做其實也會感覺到乏，於是整個下午，西涯要麽畫畫，要麽撫一首《猗蘭操》，他一直待在屋子裏，怕的是那人來時他剛好不在。天黑的時候，他放棄了等待，他坐在房間裏，舉著一小杯酒——最近似乎睡眠都不甚好，因此他臨睡前都要喝一小杯酒，通過它來促進睡眠。今天飲酒的心情卻又有點不同，因為就在下午撫琴之前，他聞到了微微蘭香，可見附近山上已有蘭花盛開，如果能夠飲一小杯酒後，在這一陣陣時有時無的蘭香裏入睡，那將是一件美好的事。
桌上的燭臺正燃著，白紙燈罩上的那枝大雪蘭在燭火的映襯下，像是在一團焰火裏灼然開放著。他舉著那只白瓷小酒杯放到唇邊，看到了床幔上銀掛鉤上的一小枝銀雕蘭花映在酒杯裏的倒影，這時有風吹過來，床幔輕搖，那掛鉤連同那小枝銀蘭花也微微晃動起來，當然也使得他杯中酒裏的那一枝淺淡蘭花影子搖漾著。
突然間，西涯看到那蘭花影子周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絨影。
難道影子還能制造出影子來嗎？
不對！那因為還有別的極難覺察的東西在裏面。
西涯把酒杯舉得更近了，但並沒有喝下去，他只是更加仔細地看了一下杯中蘭影的周圍。他猛然發現，那不是什麽影子，而是一片極細小的鴆羽！西涯心裏一驚，因為鴆鳥之羽浸於酒中即可使之成為殺人毒藥。
所以說，屋子裏什麽時候有殺手潛伏進來了，可自己還沒有發現？
西涯心裏怪自己太過大意，此時他不得不佯裝鎮定，眼珠卻四下轉動，想察覺到房間裏的異樣之處，但沒有發現。他看著那片鴆羽，還是半幹狀態，說明投到他酒杯裏的時間並不久，在心裏回想著方才的一些小細節，酒壺和酒杯就在旁邊的小木桌上，倒酒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。看來這片鴆羽是剛才他正準備喝酒時被人投進來的，而且應該是趁著那枝銀雕蘭花影搖漾在酒裏時投入的，因為酒杯裏有蘭花之影的掩蓋，所以極難發現。
事已至些，西涯沒有驚慌，仍然執酒端坐，目光卻飛快地游移在四周，窗戶是開著的，此刻月明正好，而這樣粗略地看過去，無論窗裏窗外，都沒有發現什麽異樣，但照這情形來看，必然有人來訪，而且應該來者不善——畢竟如此機巧的投毒手法，還有投毒時機的計算，尋常人根本做不到。
西涯額頭冒出一絲冷汗，不知是何方高人。
西涯又想到，既然自己根本沒有發現對方之所在，如果對方真的要取自己性命，那此時的自己即便沒有死，也早就應該負傷了。於是他幹脆把酒杯放到旁邊的桌上，對著那扇被月華照滿的窗戶，緩緩說：“出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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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，所有的蘭花，或者是屏風上的畫兒，或者是窗欞上的雕刻，再怎麽類似於真的蘭花，也無法綻放出一絲芬芳。
但另一個朋友馬上反駁了，“誰說沒有活著的蘭花，西涯不就是一株最美的蘭花麽？放眼這天下，有幾個像他這樣馨雅如蘭的君子人物？”
西涯在一張書桌前坐下來，繼續在他的燈罩上畫畫，那個橢圓的白紙燈罩上有一小株未完成的大雪蘭，只畫到一半被擱置在那裏。因為原來的燈罩被老鼠咬破了一大片，無法再用，只得換個新的。按照西涯一慣的作風，買回的燈罩須得是素白的，如此一來，他就能夠往上畫一些他喜歡的事物。
當然了，他畫得最多的圖案，永遠是蘭花。
此時，西涯將手裏的小羊毫在前面的徽墨上掭了掭，極仔細極輕柔地放在燈罩上揮舞了一會兒，一朵栩栩如生的大雪蘭瞬間盛開在了那潔白的燈罩上。他將燈罩重新放回燈臺上。對著那燈罩獨坐了一會兒，他想起了什麽，起身走出小木屋，看了一眼日晷。
今天有重要的人要來，按照約定的時間，那個人應當就快到了。
他的視線又忍不住眺向河對面的小木屋，門仍然是緊閉的。西涯覺得等待這件事情本身就實在太無聊了，得找點什麽事情做一做，以消解這無聊情緒，他想了想，又返身走回小木屋，盡管屋裏一片潔凈，所有陳設十分條理，但他還是極仔細地整理和打掃了一遍。然後再出門又看了一下日晷，時間已經到了，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在視線裏。
他又決定彈一會兒琴。在他取出蘭制熏香準備點燃的時候，隱約聞到了極淡的蘭花香，它不是從手裏的熏香中散發出來的，香味從門和窗徐徐湧進來，它應當是隨著一陣風來的，來自不遠所山裏。“看來已有蘭花在開放了，就無須熏香了。”西涯放下了手裏的香，坐在桌前撫琴，淙淙琴聲從他的指下流淌出來，他的歌聲也隨之響起：
“蘭之猗猗，揚揚其香。不采而佩，於蘭何傷。今天之旋，其曷為然。我行四方，以日以年。雪霜貿貿，薺麥之茂。子如不傷，我不爾觤。薺麥之茂，薺麥之有。君子之傷，君子之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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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曲完畢，夕陽已經落山，晚霞在天邊燃燒，西涯看著被晚霞映照得火紅的窗紙，再望著大門以外空蕩蕩的一片景。
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來。看來，今天是不會來了。
西涯停止了彈奏，將雙手平放在琴面上，打了個哈欠。無事可做其實也會感覺到乏，於是整個下午，西涯要麽畫畫，要麽撫一首《猗蘭操》，他一直待在屋子裏，怕的是那人來時他剛好不在。天黑的時候，他放棄了等待，他坐在房間裏，舉著一小杯酒——最近似乎睡眠都不甚好，因此他臨睡前都要喝一小杯酒，通過它來促進睡眠。今天飲酒的心情卻又有點不同，因為就在下午撫琴之前，他聞到了微微蘭香，可見附近山上已有蘭花盛開，如果能夠飲一小杯酒後，在這一陣陣時有時無的蘭香裏入睡，那將是一件美好的事。
桌上的燭臺正燃著，白紙燈罩上的那枝大雪蘭在燭火的映襯下，像是在一團焰火裏灼然開放著。他舉著那只白瓷小酒杯放到唇邊，看到了床幔上銀掛鉤上的一小枝銀雕蘭花映在酒杯裏的倒影，這時有風吹過來，床幔輕搖，那掛鉤連同那小枝銀蘭花也微微晃動起來，當然也使得他杯中酒裏的那一枝淺淡蘭花影子搖漾著。
突然間，西涯看到那蘭花影子周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絨影。
難道影子還能制造出影子來嗎？
不對！那因為還有別的極難覺察的東西在裏面。
西涯把酒杯舉得更近了，但並沒有喝下去，他只是更加仔細地看了一下杯中蘭影的周圍。他猛然發現，那不是什麽影子，而是一片極細小的鴆羽！西涯心裏一驚，因為鴆鳥之羽浸於酒中即可使之成為殺人毒藥。
所以說，屋子裏什麽時候有殺手潛伏進來了，可自己還沒有發現？
西涯心裏怪自己太過大意，此時他不得不佯裝鎮定，眼珠卻四下轉動，想察覺到房間裏的異樣之處，但沒有發現。他看著那片鴆羽，還是半幹狀態，說明投到他酒杯裏的時間並不久，在心裏回想著方才的一些小細節，酒壺和酒杯就在旁邊的小木桌上，倒酒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。看來這片鴆羽是剛才他正準備喝酒時被人投進來的，而且應該是趁著那枝銀雕蘭花影搖漾在酒裏時投入的，因為酒杯裏有蘭花之影的掩蓋，所以極難發現。
事已至些，西涯沒有驚慌，仍然執酒端坐，目光卻飛快地游移在四周，窗戶是開著的，此刻月明正好，而這樣粗略地看過去，無論窗裏窗外，都沒有發現什麽異樣，但照這情形來看，必然有人來訪，而且應該來者不善——畢竟如此機巧的投毒手法，還有投毒時機的計算，尋常人根本做不到。
西涯額頭冒出一絲冷汗，不知是何方高人。
西涯又想到，既然自己根本沒有發現對方之所在，如果對方真的要取自己性命，那此時的自己即便沒有死，也早就應該負傷了。於是他幹脆把酒杯放到旁邊的桌上，對著那扇被月華照滿的窗戶，緩緩說：“出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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